第121期::社論

莊嚴一百二十週年紀念展

 一場展覽,三層視角

  刻在國父紀念館展出的《一生翰墨故宮情—莊嚴一二O週年紀念展》,是本學會繼江逸子老師的《道藝春秋》及與大成至聖先師孔子協會合作的《孔德成先生百年紀念展》後再一次承接的文化導覽工作。
  準備一個展覽,不只是讀一個人的人生故事,而是從其背景時代去探究歷史脈絡下的生命出處,從而去思考自身的人生價值與出路。
  此展既名為《莊嚴一二O週年紀念展》,我們或可擅作主張地將其劃分為莊嚴先生在世時的八十一年,
以及他過世後的這三十九年。
  策展人以四個面向呈現莊嚴先生的八十一年人生,這是第一層視角。
第一個面向是從溥儀出宮後成立清室善後委員會、抗戰南遷、文物遷台、
北溝故宮及台北故宮博物院成立等文物遷移脈絡構築而成的《故宮半世紀》。
第二個面向是莊嚴先生一生的書藝精萃—《書道幽光》。
第三個面向是關於文人相交的雅趣的《翰墨知交情》。
第四個面向是藝門家風的《湛藝莊門》。
  不論是參觀還是導覽,皆可從這四個面向認識莊嚴老這位書法家、守藏史、故宮博物院前副院長、藝術研究所所長、同時也是培育出四個藝術家的父親。
  但讀完莊嚴老人生八十一年的貢獻之後,在他故去後的這三十九年卻是更有興味,因為這三十九年後輩對他的「莫敢或忘」,這也是第二個視角。
  一個年逾八旬的長者|莊靈先生,為已過世三十九年的父親辦回顧展,重現父親八十一年的精采人生:莊靈先生多次走訪父親當年的南遷路線,對父親半世紀前可能在安順華嚴洞壁面題字念茲在茲、細心梳理父母親的人生、交遊,妥善保存父親的日記、書信及各式證件,對父親的收藏每幅字畫如數家珍,而且還能重現父親當年的書房,一切恍若父親過世未久……。
  莊靈先生伉儷讓世人見到的是他們對父親的孝思,孔子說「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這份孝,不僅僅在文物的陳列上,還有莊靈先生日復一日在展場親自為參觀者一遍又一遍透過展品,娓娓道來父母親的人生故事時,點點滴滴如在目前的那份真摯與情感。
  第三層視角在於文化的文化。
  什麼是文化?文物能代表文化嗎?
前中央通訊社社長黃天才先生所著《張大千的後半生》一書中有提到一段故事:一九六八年三月初,張大千人在東京,當時正值中國文化大革命高潮,中共將紅衛兵破四舊抄家劫舍沒收來的中國傳統文物書畫,大量賤賣到日本賺取外匯。既是畫家也是收藏家、鑑賞家的大千先生因為好奇大陸究竟賣了什麼東西到海外,而去了買家之一的「日本習字教育聯盟」原田觀峯會長家鑑定文物。原田會長在一九六七年到中國訪問時得知中國在大量銷售古玩書畫,當年春天他成堆買了五千多件字畫、四千多方印石與硯臺。秋天時他再赴廣州,參加中共的秋季交易會,論堆地買下了兩萬多件字畫,每件平均購價才四千日圓,這些戰利品浩浩蕩蕩分了三趟裝船才運回日本。根據大千先生的鑑定,其中有真跡也有贗品,但多數的贗品都是頗有價值的清初以前作品,甚至其中也不乏大千先生早年作品真跡。
  文物既可以是牛鬼蛇神、棄之唯恐不及,也可以是文化的表徵品。
  而所謂的文化應具備化導的功能,易經賁卦彖辭:「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在一場展覽活動中,文物是靜止的,必須透過詮釋才能與世人有進一步的交流。詮釋的方式例如策展陳列,但一般參觀者得到的往往只是展品卡上的簡短說明,僅有少數長期愛好、研究者方有能力僅透過展品便能讀到創作者或策展人的心意。因此導覽是最能快速拉近展品與民眾間的距離的溝通方式,一般使用的語音導覽是利用科技的單向輸出,學會採用的真人導覽則是有溫度的雙向交流,導覽者必須口條清晰、有充分的事先準備,除了能清楚介紹展件之外,尚須具備表述展覽精神與意義的能力。文化以展演的方式傳遞,但文化的內涵卻必須經由語言文字加以詮釋方得以彰顯。因此,「文化的文化」是在既有的文物這類客觀存在中,賦予主觀的詮釋。而主觀的詮釋應當本於經學見地,合乎人情與世情、不違理也不悖禮,並且能啟發人心、導引善良風氣之俗。這才是文化的文化,方能達到以文化成的文治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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