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真

十月二十四日，旅居美國紐約的蔣夫人宋美齡女士在睡夢中安詳過世，有關她的生平種種立即成了媒體上最熱門的新聞，末學正想藉機蒐集一點資料給孩子們「講古」呢，沒想到緊接著二十六日上午返班，就發現當天的主題正是觀看公視影片「世紀宋美齡」。精心籌製的影片，加上老師鞭辟入裡的講解，讓孩子們上了一堂精彩的中國現代史。

在播放影片前，老師先提示了幾個重點。首先是一個國家應該保有對自己民族文化的自覺與認同，若能如此，國家即使滅亡也可以重新建國。綜觀世界四大古文明，只有中華文化一脈相承，綿延五千年，期間歷經朝起朝滅而民族精神始終維繫不墜。身為其中一份子必然要對自己的歷史和由來有一個真實而不偏頗的認識，並以充滿感恩的心情去體會前人的貢獻。

若國內社會習慣於隨意批判、彼此攻訐、卻又毫無評判準則，且民情澆薄、族群感情撕裂、互信蕩然，二千三百萬人民找不出一個共同的國家願景、一個共尊的典範人物、一首願意齊心合唱的愛國歌曲，一面可以昂然揮舞的旗幟。這樣想來，以前兩蔣統治時代的「普天同慶、萬眾一心」式的政治統合努力，雖然過於表面功夫，但卻成功營造出一個單純和樂的社會氛圍，相較於今天的紛紛擾擾，那種單純格外令人懷念。

老師同時提醒我們，學習歷史，是為了知興替、明因果，小至個人、大至國家的吉凶禍福，都繫乎自己的行為言語及起心動念。歷史誠然不能重來，但善讀歷史，可以培養我們透視未來的眼光和格局，這也是現今教育最缺乏的。

由於影片長達三小時，老師是用跳帶方式觀賞，基本上只看史實紀錄片段，今人的評論因尚須斟酌，因此大部分略過不看。從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牽繫現代中國命運的「宋氏家族」的教育養成背景，日後當因緣際會，被推上歷史舞台時，才能堪當大任。

影片中特別著墨了蔣夫人一生中影響中國大局的幾件事，像是「西安事變」、「籌建空軍」、「赴美演說求援」、「來台共赴國難」、「堅守漢賊不兩立」，以及「阻止李前總統倉促接任國民黨主席」等，其中任何一件事如果蔣夫人的作法稍有不同，整個國族命運及黎民生死就要改觀，從中也可以看出蔣夫人的才幹、剛毅與堅持，這和小時候印象中蔣夫人總是打扮得美美的，陪蔣公散步、畫國畫，是完全不同的。

透過紀錄影片，蔣夫人的剛毅，最讓末學嘆服。一九三六年底「西安事變」爆發時，南京的國府大員們意見紛諑、戰和不定，蔣夫人不僅很快地把局勢穩定下來，並且不顧眾人勸阻，深入虎穴，甚且已有慨然赴死的準備，這種膽識和氣魄，連男人也要自嘆不如。

其後蔣夫人赴美，出國時是躺在擔架上送上飛機的，雖經調養，但在東西岸風塵僕僕的巡迴演說中，還是難掩一臉的病容與倦容，但她神情中有一種「燃燒自己，奉獻國家」的堅毅與執著，令人肅然起敬。到了一九四九年，國民黨大勢已去，黨國大員都在自尋退路時，蔣夫人還是不放棄，隻身到美國求援，在備受冷落的難堪中黯然離去，行前以罕見的尖銳言詞指責英（美）「將為此流血」，驗證其後韓戰、越戰接踵爆發，自由世界為中國的赤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蔣夫人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

此外，蔣夫人有一種極大的包容性，似乎可以把許多相反的特質調和融入，讓自己變得更完整、更完美，這也是末學非常嘆服的。例如：她有著不讓鬚眉的才幹，卻又有女性善於周旋調柔的手腕；她從小浸淫在美式文化中，極力吸收西方文化，卻又處處顯現中國女子的貞靜與典雅，喜歡穿旗袍、畫國畫；她一生養尊處優，是軍權和財勢的象徵，卻又不忘俯身關注社會底層的愁苦，並且設立遺族學校、殘障學校……。

影片中，蔣夫人的人格表現與分際拿捏也令人敬佩。例如「西安事變」平息後，蔣介石欲殺張學良，蔣夫人不僅力保，而且終其一生仍與張學良保持誠摯的友誼。

而在國府撤退來台後，作為國府領導人的太太，蔣夫人選擇來到一個陌生而凋蔽的小島，與丈夫共赴國難，鼓勵丈夫勵精圖治、重新奮起。經國先生在位時，蔣夫人對國家大政也多所建言。但當經國先生去世，蔣家不再是台灣政壇焦點後，蔣夫人在善盡言責後，便選擇飄然赴美，對國內政治亂象，她雖然關心，但不再涉入，也不願意隨意評斷。

有人說，蔣夫人不願寫回憶錄，是中國現代史上的一大遺憾。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即使蔣夫人出版回憶錄，爭議攻訐又何嘗會減少？蔣夫人這樣的無言，不僅顯示一種寧將缺憾還諸天地的寬容與自在，而且能讓國人從過去的包袱中脫身，儘快迎向一個新的未來。

平心而論，從中國「成王敗寇」的歷史大架構來看，蔣介石夫婦是失敗的悲劇人物，甚且連他們苦心孤詣經營的台灣，如今也對他們多所否定。然而，取代國民黨的共產政權，讓中國蒙受了一場浩劫，而豐衣足食的台灣，站在前人的成果上要另闢新路，尤其應該戒慎恐懼，誠如老師所言，要懂得追本溯源、珍惜當下，才能繼往開來，可長可久。「世紀宋美齡」，值得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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