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期::啟蒙園地-古文賞析

桐葉封弟辨（下）

大敬、心淳

桐葉封弟辨 / 柳宗元

[原文]

古之傳者^一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二戲，曰：『以封汝。』周公入賀。王曰：『戲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弟於唐^三」。

　　吾意不然^四：王之弟當封耶？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五之戲，以地與人，以小弱弟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六？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必從而成之耶？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戲婦寺^七，亦將舉^八而從之乎？

　　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九。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病；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況以其戲乎！若戲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十過也。

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十一優樂，要歸之大中^十二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又不當束縛之，馳驟^十三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十四，況號為君臣者耶！是直^十五小丈夫缺缺^十六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

或曰：「封唐叔，史佚^十七成之。」

肆、注解：

一、古之傳者：古書記載。關於成王以桐葉封弟事，呂氏春秋重言、說苑君道、史記晉世家均有記載。

二、小弱弟：小弟弟，此處指周成王的幼弟叔虞。

三、唐：古國名，在今山西省翼城縣西。武王時作亂，成王立，周公滅之。

四、吾意不然：以吾意忖度，必無此事（我認為事實不應該是這樣的）。

五、不中：不合情理。

六、其得為聖乎：怎麼能算是聖人呢？其，難道，表示疑問的語氣。

七、婦寺：婦人與宦官。寺，近也、侍也。

八、舉：提出。

九、何若：即「若何」，如何。

十、遂：完成、成就。

十一、從容：舉止行動。

十二、大中：至中至正。

十三、馳驟：驅策。

十四、自克：自制、自我約束。

十五、直：只、僅也。

十六、缺缺：小聰明。

十七、史佚：周太史尹佚。

伍、賞析：

透過反駁一個錯誤的觀點，或駁斥前人的意見，提出新的看法，或表明正確見解的論辨文，名之為批駁型的議論文，古代稱為翻案文章，「桐葉封弟辨」就是屬於這一類型的文章。

本文結構可分為三部分，茲分述如下：

一、立案：提出擬辨駁之事，作為論點，即古傳所述桐葉封弟周公入賀事。

二、翻案：以「盡信書不如無書」作為翻案的論據，多方辨證，以支持總駁的說服力。

（一）總駁：以「吾意不然」否定古傳所述。

（二）別釋：以「當封？」「不當封？」、「必從其言而成之耶？」設問及反詰，質疑古傳所述之真實性，並說明周公聖人也，必不昧戲言，也不可能引王犯過，同時揭示聖人輔王之道，判斷桐葉封弟非周公促成。

三、結案：透過條理明晰的層層議論，總結「桐葉封弟，周公入賀」之事，非周公所為，乃史佚成之。

陸、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