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期::專題研學-佛學概要十四講表簡說

佛學概要十四講表簡說(十三)

法之生起是世俗

法之體性是勝義
一念通達二面相
能所双亡又觀待
 
第二講表  
 
學佛最重要的中心思想在第一表,惟一般人以為僅是名相介紹,十個學佛人中九個無此中心思想。而第一表重點在形而上,正說明人生的決戰點在形而上。蕅益大師將〈大學〉的宗旨,歸到明明德,大師亦有相同見地。
第一表之形而上雖是中心思想,然形而下的資糧也不可以被忽視。阿羅漢即使想要得到一切智,也要以世間的善行為輔助。譬如說行孝道,使他容易親近善知識。佈施,容易有道糧。持戒,容易生到尊貴的種性,這些都是他的道糧,能以道糧的見地,來修世間的善行。
第二表是形而下世間法的觀察。於分析體相用的體時,是形而上學。中心思想雖然是在形而上,可是須借形而下的觀察才能通達形而上。如在一法上通達它自體性不可得,即孔子說下學而上達。第二,要藉形而下廣大菩薩行的福作為資糧,讓自己通達形而上,這就是說第二表的理由。
第二表在相、用、因、緣、果、事的觀察,是形而下的觀察。通往理、體的時候,又從形而下通往形而上,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形而下又是助成通達累積形而上的福報。
 
研究佛學須先略知別相
第一表是學佛,第二表是佛學,其間的關係,如果沒有透過研究佛學,沒有辦法建立正知見,沒有成佛的方法又如何能成佛?研究佛學,是研究如何成佛的學問,釋迦牟尼佛說法四十九年,引導眾生修學,祖師大德一生花最多的精力,即是著書立說與講學。他們對生命無常是很有覺受的,研究佛學非消磨光陰,而懂得成佛的方法再來修行,此人才謂之修行善巧。譬如學習理工科,如果不懂得操作機器及作實驗的理論與方法,如何能操作機器及作出成功的實驗呢?
研究佛學須先略知別相,別相就是差別相。差別相中有世俗、有勝義,必須要有兩相的通達。第一表是通達勝義諦,可是如果沒有通達世俗諦,是不能通達勝義諦。所以第二表令學習者通達二諦(世俗諦和勝義諦),是別相中的大差別,詳細的說,就是體相用因緣果事理。
為什麼要先略知別相?甲表告訴我們,佛學是難解的,所解的內容是非常複雜的宇宙人生,言語說明也非常困難。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宇宙觀的本質,是幫助成就自己與眾生的解脫,方能使我與有情離苦得樂。然而要成就我與有情的解脫,此非般若智慧不可。
 
(甲)佛學難解
(乙)諸法三分
(丙)生起三由
(丁)法有兩端
甲表,就是告訴我們佛自己也難將佛法說清楚,或問佛不是辯才無礙嗎?為什麼說不清楚?因為要觀待眾生的機(根器)。不是佛說不清楚,是沒有辦法說清楚,因為眾生沒有能讓佛說清楚的根器。
甲表,是佛學難解,要如何解呢?乙表,佛學能將世間萬法解釋清楚。了解可以從法之體、法之相、法之用三面相來瞭解。
丙表,說明一切萬法體性雖了不可得,但卻隨因緣而生起,因緣是起相的因緣,果是因緣所結的果。此果相必有其作用,此緣起之相用,正彰顯無有自性之體。
丁表,此緣起之世俗法有兩端:事和理。觀察緣起之法,可分兩端觀察,謂之事相,以及依體(一異之證)觀其體性,無微塵許體性可得。
孔子在《論語》中言:「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法有兩端,依空空如也的證悟,將法之兩端(事、理,功、過)說清楚。
 
甲表、佛學難解
 
本身─「複雜宇宙、複雜人生」  
言語─「宇宙說明、人生說明」
緣起的道理,無人有能力觀察清楚,例如生從何來,死從何去,不但難知,連用言語說明也難。
這些善惡報應乃至形而上的道理,實難以說清楚,一是眾生善根(悟性)不足;二是宣說的語言有其侷限性,世人也很難藉著世俗的語詞體會這些緣起的現象。
再者文言文的經典轉化成白話文也難,每個時代都有其所用的語言,如果沒有解經的人才,整個時代會出現文化斷層的危機。醒公曾說:《往生論》中曇鸞法師註所引用當代的典故,已不易瞭解。諸多古籍只能在文字上了解皮毛,文字所詮釋之義,讓人難解。
 
說聽有方便
說聽是研究佛學的本質,經書非一己的能力所能了解,研究佛學不能離開說聽,研究是透過聞思修,聞思修如果不是從聞入門,哪裡來的思修。所依之「方便」即「信依總相,解從別相」,就是從「信」、「解」來入「說聽」。
「信、解、行、證」為學習佛法必經的四個過程,此處只提「信、解」,是因為如果沒有「信、解」,何來「行、證」,「行」是從「信、解」來,所「證」的也是證「信、解」的內涵。「說聽有方便」就是從「信、解」先入門。
 
信依總相
「信」依從的是總相,「解」依從的是別相,我們對佛的信心有各面相,例如佛的功德、神通、道力及德能等等,然總相在佛語。佛語才是學者信的總相所在,沒有透過佛語的宣說,我們永遠無法破迷啟悟,既不能破迷起悟,則無法離苦得樂,無法離苦得樂則信體有何用?
若無對佛法之信心,只是相信佛的神通德能,會如何呢?就像阿難,遭摩登伽女之難,就算釋迦牟尼佛令文殊菩薩帶佛頂咒(楞嚴咒)去破了摩登伽女的淫咒,解難只是一時,下次依然遭難。佛以七處徵心問難阿難,方令阿難證得般若慧,永遠離開魔難。佛法無人說,雖智莫能解。不透過善知識的宣說,再高明的學者也無法了解佛法。
三寶的功德就在佛語上顯現,歷代祖師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培養人才,要如何培養人才,就是把佛語講清楚。難道修行不重要嗎?原來解佛語就是最好的修行,去幫助眾生解佛語就是對眾生最大的恩德。雪盧老人曾說:我的侍者侍奉我二十六年,他也不知道我在幹嘛。沒有透過佛語的了解,我們根本無從了解大德的內心世界,他是怎麼用功,他對機的時候是如何降伏其心,所以金剛經也是一樣,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如是如是,他就問如何降伏其心,佛不說,你怎麼知道他如何降伏其心的辦法呢?我們看龍樹菩薩,做了〈中論〉,就是為了把《大般若經》說清楚,而且不斷的宣說《大般若經》,他的弟子提婆論師,一生的重點也是在解釋〈中論〉的〈百論〉。人生最大的意義就是去解佛語,叫做「信依總相」。佛語如果不去解,眾生是不可能破迷啟悟,不可能離苦得樂,學佛的中心價值就不見了,作為佛教徒的意義在哪裡?
「信依總相」就是我們可以相信佛的智慧道力功德,他在夢中撫摸我們的頭結果我們頭痛就好了,這些都可以,但是最重要的總相就是佛語。如果我們一生的重點不在解釋佛語,就不能通到佛真正的想法,佛法就不能住世,就不能弘揚,這都是因為大家都不懂佛語。《論語》也是,大家都不懂,所以批孔的事情也能做得出來,因為大家都不懂得孔子的內涵,所以孔子會成為學子們的中心人物嗎?校園的同學們聚會會給孔子鞠躬嗎?老師也不見得尊重孔子,何況是學生,就是沒有了解孔子,沒有了解佛語所產生的問題。我們現在學完論語了解到,孔子是通達形而上形而下,能通達人情世故,又極有經驗閱歷,處世能夠撥亂反正。這樣人當你越讀越了解的時候,他怎麼不能住世呢?當你覺得他毫無用途,從來不了解他,再塑造他的塑像又有什麼用呢?
 
解從別相
我們透過相信佛語,從佛語的內涵引導,進入修學,就是從下述乙表到丁表,所要開出的八面的尋求。解從別相就是從佛語,對每一個別相做八面相的觀察。透過佛語對法做八面的觀察,唯有佛才懂得,唯有佛才能如實的這樣觀察,透過佛語去了解世間,了解世間的每一個現象。如何了解?八面觀察,「體、相、用、因、緣、果、事、理」,讓我們通達世間和出世間。在體、理上的通達得到出世間、形而上的通達,在相、用、因、緣、果、事上的通達,得到形而下的通達。佛語的價值是沒有可以取代的,透過世間語是不可能了解這些的。要透過能夠解佛語的傳承,才真的懂得出世間。懂得形而上的人是一個超越的人,他不會有貪瞋癡的繫縛,走入形而下的時候又能夠修廣大的福德。
如述記云:「信→解(悟)→行(修)→證(斷)」佛法修學的四步驟。眼前談「信、解」,第一個是為初機而說,其次是「信解」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行持只不過把信解的內涵不斷地在定中串習,用佛語做八面相的觀察,可以通達世間與出世間的信解力增勝,升起的比量智慧的這一分是「行」,升起現量的那一分是「證」。
「信」,第一步須對佛語完全有信心,修行人可分為「信行人」及「法行人」兩種。第一種是「信行人」的信心,「信行人」是完全相信佛語,根據他的根器去了解佛所說的內涵。第二種是「法行人」的信心,在學習的過程中對佛語的內涵有疑惑,但是透過疑惑去探討,而得到正解,他解的越深入,他的信心越強。所以佛對「法行人」說你可以懷疑,但是前提是你要解進來看我是對還是錯,而不是在外面毀謗。越解越信,越信越解,這是「法行人」的修學法。
或問「法行人」還是「信行人」的功德大?當然是法行人的功德大,因為佛法要住世、要弘揚,是要靠對法的了解。雖然表面看起來法行人不是從信心入門,但是對法的了解有助於信心的成就。所以佛法的入門各個不同,信行人的入法就是信解行證,法行人的入法是起疑心,而解,而入。佛法可以多面向的去講。當然十四講表只能從某一面向來說,不然需要變成幾十種講表,十四講表也不妨礙各個學者對它的理解和講述。
對佛語的相信是所有相信的總,佛語的總拿掉,所有佛行的事業也就垮了。佛的神通跟外道一樣,佛死後燒出舍利子,外道也燒得出舍利子;佛死後很安詳,外道死後也可以很安詳;佛會入定,外道也會入定;佛很慈悲看到受苦眾生傷心會流眼淚,外道也會流眼淚;佛法跟外道看起來沒有分別,如果有一天佛教徒沒有像其他外道一樣慷慨的布施,就會被淘汰了。佛語太重要了,各個祖師大德最在意的就是解佛語,譬如《佛說阿彌陀經》有二十八家的科判註解,到了蕅益大師的〈彌陀要解〉被印光大師評價為「古佛再來不過如此」,雪公老師竟然再做科判,輔以〈摘注〉和〈義蘊接蒙〉,為什麼不按照古大德的註解即可?不然,各有看法,所以這一生,如何把佛語看懂,這種修行太重要了。
《金剛經》上宣說佛語的功德是:「佛為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我們要如何能相信佛語是總相呢?因為佛的話可信,佛是真語者,也就是勝義,是形而上的這一分;實語者是針對形而下的;如語者,我們常說如是如是,是勝義諦和世俗諦二諦的合說;不誑語是不會欺騙眾生,是對著眾生的那一分說;不異語是佛所說的話是前後一致的。
欲成立佛說甚深緣起的這一分,要從不異語這一分來說佛語前後不相違背。佛以現量來通達甚深的緣起,阿羅漢也通達不了八萬大劫以前的事,凡夫只能以比量來通達,凡夫如何生起比量?相信聖言量。如何相信佛所說的法?譬如佛說雪山是白色的,這件事凡夫也看得見,可以現量通達,當佛在說一些隱密的法,例如無常法的時候,我們就比量來通達無常法,相信不現見的無常法,其次通達不現見的「空性」,也是隱密法。極隱密是指甚深的緣起,因為隱密的法已經比量通達,就能夠用相信佛語的方式來比量通達甚深的緣起。例如說布施來生成為富貴,持戒來生成為種姓尊貴,忍辱來生成為相好跟眷屬,精進來生成為事業種種通達,雖然不會現見,但是我們通達其中的關連性,這叫做比量。就好比海市蜃樓在那裡,我們雖然看不到它體性空,可是我們可以比量知道它體性空,也沒有違背事實,但並非我們眼前所見,就叫比量;沒有違背事實又眼前呈現的是現量。
佛語的可貴處是讓眾生能夠破迷啟悟,其本質就是三法印。所以這個正在解佛語的人,解的是不是佛語,要看他所說的是不是符合三法印。三法印是最重要的,這個人如果不從三法印解佛語,他解的不是佛語,這個人如果用三法印來解佛語,就算是外道,也等同佛語。所以佛說法,不一定是佛說,只要符合三法印,五種人說法都等同佛語,〈大智度論〉第二所謂「佛法有五種人說:一佛自口說,二佛弟子說,三仙人說,四諸天說,五化人說。」只要通達三法印來解,這個人就成為解佛語的人,言語等同佛,功德比學會很多神通幫助他人都大得不可思議,只有通過解佛語的這種方式才可以幫助他離苦得樂。
三法印是大小乘的共法,小乘的三法印:「無常」、「無我」、「寂滅」;是唯識宗,就另外再成立一個大乘一實相印,實相是指唯識說第八識。如果是中觀宗,就跟小乘的程序一樣是:無常、無我、寂滅,對著中觀宗,不能成立大乘一實相印,所以要有部派的見地才會解佛語。
「無常」,我們去分析世間的緣起法,都是無常法,存在只有當下這一剎那,過去的剎那已滅,未來的剎那還沒有生,所有的存在只有當下的這一剎那,這是小乘的經部。經部以上的部派全部承許這個概念,佛法的見地如此的精準靈動,這叫無常。從無常裡面,告訴我們世間的一切法都是無常的,所以遠離對世間的貪愛。
「無我」就是我們都以為有一個真正的我可求,但是其實這個我沒有真實性。無常,前剎那已滅,當然沒有自體性,已滅的法當然沒有自體性,未來的剎那還沒生,沒有的法怎麼會有自體性,麻煩的是當下的法總有吧?「無我」的挑戰就在當下這一剎那的自體性在哪裡?有的話,就是有一實有法。所以,就算是學「無常」,我們對當下剎那的貪愛還是不會破,因為當下是實有的。所以「無我」所要解決的不是已滅的自體性無,也不是要解決未生的自體性無,而是要明白當下生起的這個東西有沒有自體性。
無常告訴我們人生快樂是會變壞的,樂是會變成苦的,而苦也不會轉成樂。為什麼?一般世俗會認為,我遇到苦的,我就把它轉成樂,但是這樣的做法是眼前的苦我讓他消失,轉到另一個境界,另一個境界的苦又在慢慢生起,所以他是不會變成樂的。人生要用快樂的方式遠離痛苦,問題是遠離不了,比如坐下來的快樂,是站著的苦消失,坐下來的苦正在慢慢發生。單身苦,結婚了,結婚固然樂,但是結婚的苦慢慢生起。升官很快樂?不,是沒升官的苦消失,升官的苦慢慢在生,問很多老闆,勞力的苦消失是不是感到快樂?不,勞心的苦慢慢在生。世間不是這樣的嗎?三界統苦。
從「無常」到「無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邏輯思維是「無常」可以破初相的執著,可是最微細的執著需要用「無我」的觀察才有辦法拿掉。佛法的快樂是苦因苦果的離開,不是不斷的追尋快樂,遠離痛苦。小孩都希望趕快長大,遠離被媽媽管的苦,結果長大了被媽媽管的苦固然消失了,長大的苦慢慢在生。
把苦因解決的觀察法就是「無我」,因為發現到痛苦來源於煩惱,煩惱來源於執著,執著來源於對「自體性有」的見解。所以「無我」就是對自體性到底有還是無這個事情去做尋求。「無我」是解決苦因,而苦果就可以離開了。苦因苦果的離開是佛法得到快樂的方式,這是世間人都不會有的看法。這才叫做「無常」、「無我」,所以「無常」、「無我」的本質是讓有情離苦得樂。「寂滅」就是苦因苦果的滅,一定要從這三個角度來看佛法,在解釋佛語的時候一定要有這種內涵,這個人就是能解佛語的人。
「解從別相」,在世間的緣起法以八面向來分析。這八面向就跟上述有關係了,這個體跟理可以進入「無我」的道理,在相用因緣果事上又可以看到「無常」的面相,而且還可以通達他如幻的緣起,互相觀待的緣起,名言安立的緣起,所以這八面的觀察太重要了。我們第二表列舉的三組八方面,從乙表、丙表、丁表的「諸法三分」、「升起三由」和「法有兩端」,來說明「體、相、用、因、緣、果、事、理」八個方面。(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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