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期::社論

末代衍聖公-歷史轉折中的傳奇人物

孔家代有後人興

達生典範百年展

學會有幸助宣揚

文化春天道統興

 

孔德成先生,字玉汝,號達生,是孔子第七十七代嫡長孫,也是中國最後一代的衍聖公,還是首任的奉祀官。他不凡的出生,注定成為傳奇,在反孔的時代巨輪之下,他的一舉一動牽動著中華文化的續存;在動盪不安、內憂外患的時局中,他正好成為一部活生生的近代史。因此,適逢其百歲冥誕,本會有幸共襄盛舉,協辦其百年紀念活動,研究孔德成的生平,格外的具有意義與價值。

孔子歿後,哀公改其宅為廟,開啟尊崇孔氏之濫觴,一直到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奠定了孔子的地位,歷朝歷代就開始加封孔氏子孫,自漢到宋,其封號一直變化,直到宋仁宗封孔子的四十六代孫孔宗願為「衍聖公」,自此傳了三十二代,而孔德成正是這最後一代的衍聖公,象徵著民族文化的血統與道統。

封孔子的後代為公爵,並非為了賦予特權,乃是為了表彰孔子及其思想對天下人的重要性。夫子周遊列國,作育英才,刪訂六經,有系統地整理民族文化遺產,又培養了許多能傳述經典的弟子,集文化之大成,留給後人取之不盡的財富。無論是仁與孝弟的思想、政治上的王霸之別,或者發揚人文之精神,注重人事而非鬼神,又或者開平民教育之先河,有教無類、因材施教都是孔子的新穎創舉;諸多的作法與思想都具有相當的超越性,領先當時的時代,即使到今天也未曾落伍。孔德成亦云:孔子很多的思想放在今日都不會過時,如果有人批評儒家是社會進步的阻礙,那表示他沒有真正懂過儒家。

由於孔子對文化的貢獻,這般殊榮加於孔氏後裔,綿延了二千多年,有著天下第一家的名號,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貴族。然而與過去的聖裔、衍聖公們大大不同的是,孔德成所處的時代,正面臨著中國歷史上最大的轉折,那是一個民族自信崩解,質疑自我文化,外國勢力入侵,內部紛爭不息的年代。歷經甲午戰爭、八國聯軍以及辛亥革命,這時候的中國政局十分不穩定,一切都處於動盪不安的狀態、思想也相當混亂。在孔德成出生的前一年,一九一九年,爆發了五四運動,孔子及儒家的地位遭受到空前的挑戰。末代的衍聖公,與過去的聖裔大不相同,孔氏的標籤反而成為包袱,備受考驗。

所幸的是天不喪斯文,讓孔家在這個時刻出人才,孔德成先生站在反傳統時代的鋒頭浪尖上,背負孔家的期許與社會的壓力,一面傳承道統,一面走入時代,他以高潔的品格,不世的成就捍衛了孔家的聲望。自幼在家受業的孔德成,追隨明師莊陔蘭、呂今山、王毓華等,博學中西內涵,除了經典古籍,亦包含一般的學校知識,開啟他能連結古今的視野。

在其十五歲時,南京國民政府以世襲公爵不合民主憲政為由,撤銷衍聖公爵位,改為世襲的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當時赴南京就任第一次受訪的少年奉祀官,談吐舉止風雅,外貌年輕卻老成,孔府上下大小事務皆能熟知,對於時事也頗有一番見解。這次露面展現的是大家風範,令時人刮目相看,這位孔家的主人公反倒成為媒體寵兒,是爭相訪問的對象。

北伐統一後,開啟中國短暫的十年榮景,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後,中國抗日戰爭全面爆發,這是第二個歷史轉折,又是中華文化的存亡關頭。蔣委員長派人護送孔德成撤離曲阜至重慶後方,避免成為日寇的傀儡;許多當時的菁英聚集於此,一時間人文薈萃。雖飽受戰火之苦,官府亦曾遭砲彈夷平兩次,期間卻能不忘用功讀書,更與丁惟汾、王獻唐、屈萬里等師友切磋琢磨,磨難下反倒更上一層樓,奠定了日後做學問的豐厚基礎。

抗日戰爭甫結束不久,又發生了國共內戰,此戰果對於中華文化的延續與道統的遷移,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孔德成隨著中華民國政府撥遷至臺,落地生根,在文化、外交、政務等領域上貢獻良多。在擔任兩院聯管處主任委員時,打下古物研究的基礎,為後來的故宮博物院留下楷模。並以教授生徒為己任,在臺大及臺灣各大學任教,一直至終老,培養諸多莘莘學子分出訪日、韓、越南及歐洲各國,協助我國突破外交困境,備受日韓禮敬,也廣得國際認可。亦曾任國民大會代表、考試院院長、總統府資政等重要官職。

隨時代流轉,曾為貴族卻能安於平淡,遭逢困局又能突破重圍,守住衍聖公的職責,即繁衍聖人道統,是血脈與法脈的傳承。身為末代的衍聖公,在時代的重大衝擊中,孔德成以個人傑出的形象與成就,保住了孔家的立足點。同時,因其德才與學術地位,周遊列國推展文化等無法抹滅的功績,使孔子嫡系的名義不容置喙,維繫了血統,也彰明了正統。已故的前奉祀官府主任秘書李炳南老先生曾言,孔家在文化在,孔家亡文化亡。時至今日,對岸興起一陣尊孔熱潮,欲大興文化,在此環境下文壇一時猶如武林,各家爭鳴,孔子曾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諸事將難以推行,若無一正統代表集結眾人之力,文化推展亦將窒礙難行。孔德成在這樣紛亂的時代裡成為標竿,庇蔭其後人,成為兩岸文化界的共通符號,足以號令天下,暢行無阻,有利於文化的復興及弘揚。

這一段歷史曲折離奇,思想紛亂無序,文化差點斷根;這一遭人生,高潮迭起,波瀾壯闊,在不平凡中盡顯平凡,留下難以磨滅的足跡。孔德成先生用生命寫下的傳奇,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時因緣終須盡,延續尤待後來人,期待在紀念活動的回顧與大家的共同研學中,能讓這些真相與記憶不被忘失,永遠的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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