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期::活動報導

張大千一百二十歲紀念大展 — 張大千展心得

一篇佳作明大千

維摩丈室大山水

師友切磋用功深

五百年來一大千



 隨著二○一九年初國父紀念館的儒者之風–孔德成先生百年紀念展,繼之於四月初中山藝廊舉辦故宮前副院長莊嚴先生一百二十周年紀念展一生翰墨故宮情,同時間於臺北故宮也盛大推出巨匠的剪影—張大千一百二十歲紀念大展,有幸恭逢盛會,藉此開啟文化視野的另一扇窗。

  三位大家的一生精彩且豐富,可說是近代史的縮影,在那個戰亂頻繁的時代,物資普遍缺乏,有著志同道合者切磋琢磨的聚會,延續著對學問藝術熱誠與精進,代表菁英雖得天獨厚,也需後天不斷努力,除展現自己才華,也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內心深處有著發揚傳統文化使命感,更彰顯出大時代淬鍊的不凡。

  特別張大千先生憑藉對藝術熱忱及自我期許,練就了一身繪畫武林絕學,舉凡用筆、用墨、布局、寫實、寫意、臨摹及神韻等,無不千錘百鍊,信筆捻來,如同幻師,化出一幅幅鉅作。並且勇於突破、挑戰自己,吸收各家精華,畫風工寫結合,將重彩、水墨融為一體,尤其在潑墨與潑彩方面,為中國畫開創了全新的藝術風格。此外,書法、詩詞無所不通,以文學底蘊加持繪畫藝術,堪稱二十世紀中國畫壇最具傳奇色彩的國畫大師。

  俗云:萬丈高樓平地起,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凡任何成就都是諸多方面漸次累積、集聚而成,並非一蹴可成。

  大千先生無疑是幸運的!除了與生俱來的天賦之外,母親擅長刺繡,二哥張善孖擅長畫畫,張大千深受二人在藝術方面的啟發與薰陶。十六歲時與兄長赴日學染織,上世紀二○年代的上海名家雲集,回上海後,成為前清名士曾熙及李瑞清的門下弟子,彼二師所收藏的歷代名畫極其豐富,大千先生有機會長期近距離地臨摹了諸多的真跡,開闊眼界,領略古畫中的奧妙。再加上喜好大自然風光及遊覽各處山水名勝,海量灌注繪畫靈感與養分。

  大千先生無疑是勇於付諸行動的!對日抗戰期間,中國一片火海,卻敢於舉債率領二十餘人,幾十部騾車運載生活物資,浩浩蕩蕩遠赴敦煌,長達二年半時間研習石窟壁畫,由於石窟接受日照時間十今有限,時常一手秉燭,一手持筆,辛苦臨摹了自十六國到元代歷朝歷代的壁畫多達二、三百幅,數量驚人,不僅開拓胸襟及視野,更吸收了壁畫壯觀、靈動、用色、想像及故事滋養,表現在用筆、用墨、格局經營、線條及神韻等方面更上一層樓,令其繪畫藝術貫串清朝至魏晉南北朝。回鄉後,賣了近百件古畫,償還龐大債務,卻也因大量臨摹作品掀起「敦煌藝術熱」,世人得以一窺國寶的藝術魅力,也為整個民族,甚至是世界藝術的發展打開了全新局面。

  大千先生無疑是另類藏家!眾所周知,大千先生常常一擲千金,傾其所有將古畫買回家隨時翻看、摹寫。誠如其女兒所說:父親遇到真跡絕對不惜重金,為此寧可不吃不喝,甚至搭上安家置地的本錢也要擁有。一般收藏家、鑑賞家也許僅限於買賣、收藏與欣賞,而大千先生,不僅學習古代書畫的風格和源流,運用歷代藝術精髓,勤於翻看和苦練,將收藏品物超所值,淋漓盡致發揮。例如,對五代畫家董源作品愛好,特別《江堤晚景》以重金及古畫換得,如獲至寶,其恢宏壯麗青綠山水,披麻皴法,搭配層層顏料敷染,前景行旅,遠方飛瀑,點綴著小屋,湖上小舟,伴隨波光粼粼,左下方一方鈐印「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終其一生,未嘗割愛

  大千先生無疑是翻轉仿古魔咒家!現今社會崇尚個人創作,若是仿作必定會遭到眾人撻伐,大千先生憑藉超凡的天賦,幾乎「抄」遍所有古代名家作品,這些作品中有一些幾乎與原作一模一樣,連自己都分辨不出;有一些乃神韻相似,現今全球各大重要博物館中仍藏有他的許多仿品,但神奇的是,有時自承真相,反倒給人驚歎與讚賞。傅申先生曾形容大千先生非同尋常的「抄」功,他是身上拔一根毫毛,要變石濤變石濤,要變八大變八大,要變唐伯虎就變唐伯虎,猶如孫悟空七十二變,一筆在手,乾坤盡收。然而在西方原創思惟模式下,相較東方臨摹傳統,何為糟粕?何為精髓?頗值玩味。

  大千先生無疑是冒險家!一九四九年那個兵荒馬亂、人人自危的歲月,大千先生輾轉遊歷了香港、阿根廷、印度、巴黎、巴西乃至於美國等國家。見到了西洋文藝復興三傑,體證了繪畫與雕塑創新及人文思想挹注,遇見了創新立體派大師—畢卡索先生。東西方偉大的藝術融合,就在大千先生豪放、開濶個性中激盪出不朽的經典。

  大千先生無疑是心靈療癒家!每一次付出都希望有美好回收,似乎是心中理所當然。然而辛苦經營巴西八德園卻無奈的深埋水中。再一次流浪讓大千先生體會到寄居異地的悲哀,但也體會到:人生愈在谷底愈不可向命運低頭,此時傾其一生絕學創作〈長江萬里圖〉,抒發內心落寞、寂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契機,醞釀於積極向上的。

  大千先生無疑是處世哲學家!常言道:人如其畫。大千先生畫作中的灑脫與磅礡,是否透露出其為人度量、人格與智慧?從他與一般人交易古畫結善緣原則,再看看其贈與好友精品畫作,凡事為人著想,過世後畫作卻能不約而同捐予故宮,且自願出錢出力承擔大千先生喪禮事務,乃至於對後進不遺餘力提攜,再再顯示其為人豪爽及偉大,難怪生前、逝後留予無限敬佩與景仰。

  大千先生無疑是幽默家! 絕大多數人最難面對的是自己,中國畫家中最特殊喜畫自畫像的是大千先生,他以各時期所面對情境,以不同面貌呈現世人,表達內心多面情緒。鍾馗像代表著對日抗戰勝利,中國最終如鍾馗抓妖,將軍國主義妖怪驅逐出境。七十五歲丐幫叫賣像,自寫一輩子賣畫,養活一大家子,調侃自己如乞丐般討生活。試問,每個人不也如此嗎?各人在工作領域中討生活,販賣自己價值與時間,一生經營到底換得什麽寶藏呢?

  大千先生無疑是創作家!〈廬山圖〉雖非出自對景寫生,但卻透過蘇東坡〈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詮釋畫家心目中的廬山。此畫乃一生最後且最大幅巨作,凝聚了畢生的精粹,融合潑墨彩寫意,呈現出撼人氣勢。畫家面對世間生老病死,即將走入生終點站時,不是抱怨而是表達出內心對世人熱誠、度量與灑脫,是否也意味著一生歷練與經營,需別具一隻眼才能體會其中奧妙?

  大千先生無疑是眼光獨到投資家!在世時足跡曾駐留世界各大洲,曾以「一生江海客」來形容自己。七十八歲於士林外雙溪構築「摩耶精舍」,作為畢生追尋桃花源的終點,身後捐贈舍宅、古畫與畫作予故宮,取之於世間,還諸於世間,將此生經營,做最妥善延續、緬懷,引導成來世殊勝走向!

  綜觀先生一生,於年輕時期立定人生目標,懂得在過程遭遇的順逆境中不改初衷,運用有形福報經營無形繪畫功夫與朋友交誼,掌握每一次轉變機會,成功挺進藝術殿堂,幾十年孜孜不倦,樂此不疲,積累成無可取代藝術典範。誠如著名畫家徐悲鴻先生所說:五百年來一大千,非浪得虛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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