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期::活動報導
圓通寺齋僧續想
往事如煙不如煙
人生百味須覺受
出離大悲由此生
我同期同學們的聚會,雖常舉行,然每次見面,只見白髮蒼蒼,或髮禿齒搖,不免感嘆時光易逝,垂垂老矣,觀其不管官位多高,失去舞台,只能坐捷運。回憶往事,無常竟如此迅速,想到若無佛法薰習,無依止正法團體,就只能是隨緣度日而已。秋柳之歌云「想當日,綠茵茵,春光好,今日裡,冷清清,秋色老」。聚會時大家所談無非學生時代如何,滿懷壯志踏出校門,應付各種狀況如何等。然現今又如有歌云「有魂無體就像稻草人」。大家都會說過幾年,可能要加一桌,給外勞吃,然也束手無策。徒呼「時光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嗟乎,人生真的只能如此嗎?
佛法之難聞,如我同學一百六十餘人中,有官至中將者,有大學教授者,有十四職等公務員者,雖願汲汲營營於如幻世俗,也無一人真正願入正法,更別談能有「以法會友」之可能者。
民國六十二年,懷著懵懂,跟著高中同學一起參加軍事聯招,進入陸軍財務經理學校正期學生班,開始了前所未曾身受的「有理的教育是訓練,無理的教育是磨練」的軍事化生活。
短暫的在校生活,隨即被送到「陸軍第一士官學校」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你不是一個人,而是只能聽命的機器」的入伍訓練,時值蔣公在世,是高喊反攻大陸的時代,艱苦的訓練是必然的,每天二十四小時同學們同吃、同住、坦然相見(連洗澡都是同一間大浴室),同學們淚與汗的相互扶持,相互鼓勵,已初始種下深厚感情。
結束了三個月的跌、倒、滾、爬,終於回到學校,原以為脫離苦海,但是接二連三的,如經濟學、會計學、統計學等專業課程外,還有其他多種學科,更加不間斷的軍事訓練,有些同學萌生退學意念,當時有位同學,其父為上將,或常離校,後又被勸回。
相較民間大學暑假三個月(我們不到一個月),寒假二個月(我們不到兩週),是我們遠道而來的學生,一年兩次回家的快樂時刻,然板橋火車站同時擠滿那麼多人,於是訓練成果與革命情感出現了,先由幾位擠上車,再從窗戶伸手拉一個個從窗戶爬入(那時火車可開窗),其場面堪稱壯觀。
收假後,新學期前,又是一連串訓練。
民國六十五年之暑訓,被送往某兵種學校,接受另類的軍事訓練,因友軍協調有誤,炮擊我們射擊場地,造成演習誤傷,現場同學們高呼救援的,解下皮帶緊綁受傷者傷口的,找木頭作簡單擔架的,衝出通知友軍不能繼續開炮的。救護車到時,抬者傷者爬坡送上車的(我們訓練地點在山谷),隨同卡車送往醫院的。
我當時距離被炮擊地點僅不到二十公尺,當時在場的人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沒有閒人,沒有哭泣的人,只有來回穿插忙碌救助的人。現場情形震撼,戰場上的恐怖,竟活生生的親身經歷,難堪述說。
回到宿舍當晚,總聽到從蓋著頭的棉被裡,傳來泣噓聲,在裝甲兵學校近二個月的星期例假日,同學紛往受難者家中及醫院,慰問老人,聆聽其家屬哭泣聲,所以我們班的革命情感非常人所能體會,也是至今所有同學都有保持聯繫,互相問候、聚會的延續。經歷炮彈洗禮,感情之深厚,如同戰場存活老兵,互相尋找,互相扶持,沒有利益關係,只有情感關係。這也是其他期別所想像不到如此有凝聚力的一期。畢業後,在各個不同單位服務,互相幫助支援,頃其全力不求回報,事例太多,不勝枚舉。
事發後,我們接到封口令,在那個資訊不發達,媒體不能報導,此事如同陽燄,如同炊煙,話過無痕,消失在時空裡。
結束暑訓回到學校,繼續三年級的學習,然腦中一直縈繞如果炮彈稍偏,受難的可能是其他同學,或者是我。人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會碰到這種事?災難來時,如何逃避?類此種種疑問,不斷湧現。
因弟弟當時學佛,所以我寒假回家時,與之詳談想要求得一個讓自己滿意,讓心靈舒展的答案。也許是宿世因緣成熟,弟弟說不然你去一趟蓮因寺。
之後返校,腦中仍縈繞著「去蓮因寺,去蓮因寺」,六十六年八月畢業後抽籤分發空軍雷達中心,該單位因任務需要,每月八天例休,但須分兩次,每次四天,餘二十四天均需待在山上,六十七年九月份我終於踏上參訪之路,獨自前往南投水里,下火車才想到沒問地址,經詢問計程車司機,載我到達目的地-蓮因寺。
進入寺院,只見一個小佛堂,當時無大殿,一位師父法相莊嚴,頂禮之後,才知正是懺雲法師,不知哪來的勇氣,和師父說「我在寺院住三天可否」,師歡喜應允。
我並未作任何身分表明,也非學社一員,沒想師父只說先拜佛,當晚餓肚子,因不知有過午不食,十點打板睡覺,可我哪有那麼早睡,出外看到師父仍在佛堂修行,隔天早上三點半打板起床,漱洗上佛堂,師父已在拜佛。緊接早課後,休息時間,我當時沒多想就說:我想皈依。師父答應了。於是就在佛堂,單獨授予我為時二個多小時的皈依儀軌。
現在想起來,真不好意思沒讓師父休息。緊接著全體(出家弟子四人,還有一位預備要出家的居士,我是唯一在家人)上《佛遺教經》的課程,我有聽但沒有很懂。午飯後短暫休息,再上課,後拜八十八拜。晚課時間,至繞佛時,只留小盞燈,師父端坐,手中拿小杯水,舉眉,佛堂小,沒幾步就經過師父面前,我看著師父,一幅震撼現象出現了,師父臉上祥和且放出金色光芒,那小盞燈並非金色,怎會如此呢,不斷經過,不斷緊盯師父身形,不斷打量是否其他光源,確定是自然散發。這個發現使我震驚,使我對師父產生不可遏止的信心,在我離開蓮因寺前的幾日晚課,都是這樣目不暫捨的盯著看,內心充滿歡喜。
第四天午後,我告別師父收假回營,臨行前,我問:師父,我要如何行止。師父便到書架取出幾本弘一大師傳記著作,並說:看看弘一大師,如何身在塵世,心不染著吧。接受書籍後,內心歡喜,頂禮而退,回到紅塵。
在已經記不得哪一年的時光,上廣下欽老和尚身體欠佳的消息傳遍佛教界,懺公師父急忙趕來,我們大約十多人跟隨懺公,到達承天禪寺,見到老和尚,時老和尚端坐椅上,身體前後搖晃,非常無力,懺公領眾頂禮,老和尚一見懺公頂禮,忽然很快立刻下座,面對頂禮,這是我唯一見過的場景。
時懺公言:老和尚請你繼續住世,作為我們依靠的力量。老和尚言:我外表身體看來還好,但內部器官,如腐壞之樑柱,將無法支撐房屋。並向大眾說,你們要好好依止懺公,尤其懺公引導青年學子學佛深入經教是我無法做到的,懺公是正法明如來。
接著對懺公說,在你的引導下,教法定會繼續弘傳。懺公言:您是百萬信徒的信心來源,您身體雖然不好,但您只要住世,我們才能安心辦道。懺公再三懇求老和尚住世,老和尚說:好,我答應你。結束談話後,忽然不見老和尚,原來已經如沒病一樣,迅速爬上樓梯,速度之快,相信年輕人也沒幾個可比得上,況且老和尚已八十八歲了,不可思議。
親眼目睹,在清晨天未亮時,我們去拜見老和尚,老和尚移座室外,我們圍繞在四周,時清晨水霧,已將我們頭髮、衣服微微沾濕,但老和尚身上卻一點都沒濕,當時我想:莫非護法神,在幫老和尚撐傘,此亦是另一個不可思議。
有一位問到:老和尚,前幾天有位拜山者,突然身體不適亡故,請問他往生何處?老和尚略顯不悅之色說:念佛,反正他一定是往善道。
再次見到懺公,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因為我怕被問到有沒有用功,近況如何等等,我將無言以對,繼而再想:我可能想多了,師父現在弟子那麼多,齋戒學會也教導不少學生,可能師父看到我,只會是似曾相識的吧。
但是仍然不敢太靠近,低調點吧,只要看到師父我就滿足了。好像是公園,一群人圍繞師父,忽然師父站起來,呼喚五公尺外的我「瑜銘你過來一下」,心中嚇一大跳,心想該來的,終究是來了,只能硬著頭皮過去,沒想師父卻往前走,我跟在後,然後師父脫下袈裟,摺好後說你在這拿著,然後如廁去了,我的手捧著動也不敢動,師父取回袈裟後,只點一點頭,但我手已是抖動不已。其餘時隔久遠,多已不復記得。這種戒慎恐懼的心態,是一個未來會見殊勝大德的緣起。如何讓這個覺受在正法中安住,未來會有一些想像不到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