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期::佛學幽覽

菩薩清淨的行持—華嚴經淨行品(四十七)

異論不離神我
萬法現實繫縛
苦行永不解脫
悲哉愚癡行者

 
丙二、指事顯因答其徵因
丁一、總徵
丁二、別顯
戊六、乞食道行時願(五十五願)
己二、所睹事境(十九願)
己三、所遇人物(有二十四願)
己三、所遇人物:論議人

經文:見論議人,當願眾生,於諸異論,悉能摧伏。

此處的論議人是佛法在宗派的見解上去論議,而非瞋心ㄓ諍辯的形象,菩薩希望一切有情在所有宗派見解中皆能如獅子吼般有正確的知見,能消弭所有不正確的知見,能夠以智慧為本質,在教法上辯才無礙,降伏他人的錯誤知見。

南亭老和尚提到外道中的勝論師及數論師,勝論師認為法為實有,內境、外境皆實有,而且都是積聚而來的,「六句義」根據分析萬法萬物所得,「句」指它的名言,「義」指根據此名言來思考所得的狀況或是見解,六句義指的是實、德、業、同、異、和合六句。實指萬法的體性,認識法首先要認識法的體性,法的體性分別為地、水、火、風、空、時、方、我、意等九種,這九個是一切法的體性,色法的體性不會離開地水火風,空間亦是實有,有空間才能生萬法,空間、時間、方位、我、心意,萬法的體性不出這九類,而且這體性是真有、實有,稱之為實。這九項是一切法的體性,法不能離開空間而有法,不能離開時間而有法,不能離開地水火風而有法,有情不能離開心意而有有情,地水火風就是有情身的體性,意就是有情心的體性,還有一個我在主宰,這是萬法的體性,而且是透過觀察後的歸納法,印度人最喜歡冥想,去做種種歸類,而且都很有哲理。

德就是德相。體性跟德相配合,比如蘋果的相就是蘋果的體性,蘋果的體性從未離開過蘋果的相而說蘋果的體性,德就是那個所顯現的相,而顯現的相其體性不能離開這九種。
 
業包括它的作用,無論是色法還是心法,法一旦生起一定有它的作用、德相、體性。

再來同、異算一個屬性,大有是一個屬性,和合是一個屬性,而且一一都有證明。大有,在相宗十講裡面慈航法師的因明入正理論,他所說的勝論派的六句義,然後說到佛教徒如何駁倒勝論派,他一定要先懂勝論派的定義,《彌陀經》裡面說三類善知識,第一類叫做眾所知識,就是指像舍利弗這類舉國聞名的論師,因為其論議強,能夠打敗外道,解出佛經的真義。

大有是總相,總相是實法,舉例來說,所有符合能裝水的定義通通叫做杯子,杯子是總相,而每一個杯子在眼識下的差別杯則是別相。經驗法則中本來就有很多總相,我們都是用總相在看事情。

論議是非常重要的,佛在世時,大比丘眾所知識、長老、舍利弗等等,都是很有名的大論師,眾所知識指能打敗外道的那一分,名揚印度,所以他們出去托缽時都是滿缽,不是指在林邊水下長養聖胎,有著殊勝的禪定力量,降伏外道卻能力不足。論師一定學習很多宗派見,有能耐去論議。提婆達多最後鼓動僧團造反,提婆達多比佛更苦行,連鹽巴都不吃,連牛奶都不喝,夾帶苦行、慢心的威力,這種修行人執著起來是很可怕的,他帶領僧團,結合阿闍世王的勢力,想要取代佛。佛此時選擇沉默,靜待日後發展,也看弟子們如何運用所學來處理問題。佛座下的舍利弗及一些長老比丘很有論議的能力,他們就去提婆達多所帶領的僧團處做種種的論議,在見解上打敗他們,而不是比禪定、比苦行,否則比打坐、持戒,很難有勝負。可見論議是保護佛教的方式。

南亭老和尚舉出來的勝論師六句義,數論師二十五冥諦,是印度非常有名的宗派見,是印度非常強的外道,如果能將勝論師及數論師的宗義弄懂,大概就掌握了印度外道的核心思想,他們辯論通常無往不利,辯論完接受供養的寶傘蓋,有時候出門身後都有十幾支傘蓋,代表他在十幾種場合中打敗對手,佛教中能耐不夠深厚的人都不見得能贏,此時要真的對佛理有深入的了解,才有辦法上場論議。

六句義是用六個大要、六種分類將萬事萬物認識清楚,印度的論師其實都是用歸納法,而且自有他的解脫道,講起來非常完整,無懈可擊,除非你見其要害。

佛雖然說無我,但那是看場合而說,比如對著犢子部說有我,對著經部以上說無我,可是此處的無我跟唯識宗的無我,跟中觀宗的無我都不一樣,我們要了解各宗派彼此間的差異分別,要有這樣的能力,正確的認識勝義,正確的認識世俗。天台裡面講到擇乳的鵝王,牛奶跟水和在一起時,鵝王可以喝到奶而不喝到水,牠知道分別處,我們如果知道分別處,才能了知佛說的究竟義趣,才知道什麼叫做成佛,成的是什麼樣的佛,目標明確後,才知道下手用功處,才知道自己學習的進展。不分別是指空性,證得空性的時候,是無一法可得也無從分別,以無分別智來證得空性的那一分而說無分別。可是事項中若說不分別,是不符合世間軌則的,亦不被世間承許。

以下例舉幾個六句義,一一來破:
例ㄧ:同為人,而人中有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大有就是在萬法中,總可以擁有別,總跟別都是實法。

破法:假如總可以擁有別,那麼總跟別是一還是異?佛性是實法還是非實法?佛性跟佛果是一還是異?佛性如果等於佛果,表示已經成佛了,那何必修行?佛性跟佛果如果是異,則是兩個完全無關的兩法,怎麼修行都不會成佛,這麼說來佛性是非實法,因為佛性若有,不是一就是異,沒有第三條路。既然佛性跟佛果非一也非異,那佛性是什麼?佛性是對著佛果才能說佛性,佛果是對著佛性說佛果,這兩者都不可得,是相互觀待的,意即佛性可以說是你具足的潛力,可是如果沒有成佛,說具足佛的潛力則無用,就像西瓜種有長成西瓜的潛力,但是沒有長成西瓜是沒有用的。所以佛果不可得,當你成佛的時候才說你有成佛的潛力,你因為有成佛的潛力說你成佛,兩者互相依靠。

例二:樹木名為樹木,可以包括樟木、檜木、杉木、柳木等等,這些都是實法,名為樹木的也是實法,叫做大有。同品喻是如同異性,例如水跟水可以是相同,可是水可以有別於火,我的大有性是我的總可以擁有你的別,可是我另外可以成立一個總。

破法:上述的同品喻根本不是同品喻,同異性是水跟水同,水跟火不同,問題那根本不是成為大有性的同品喻。總相怎麼可以是實法?總相名為樹木,但如果離開樟木、檜木、桃樹、柳樹等種種樹,樹木在哪裡? 

例三:我是在五蘊上說我,我是總相,五蘊是別相,二者皆為實。

破法:勝論師的六句義,其實就是用總相來成立實法,而從總相來成立實法當中,我就是五蘊的總相,五蘊是差別相,立一個實在的我,總是實法,別是實法,只要我跟五蘊脫離就解脫,所以去修種種的苦行,比如在恆河邊修火供,在樹林中修苦行,讓我不要依靠五蘊,餓了就讓它餓,苦就給它苦,只要把「我」清楚明白的顯現時,我離開別法,我就可以孤伶伶的解脫,因為我是實法,這些別相也是實法,離開了這些種種差別相的實法,就可以孤伶伶的得到解脫,這跟後面的二十五冥諦是有關係的。破的方法就是去找尋離開五蘊的「我」在哪裡?發現不可得。離開五蘊指不出我在哪裡,那個孤伶伶的我根本非實法,卻硬要將它脫離五蘊,如何得解脫。

外道說死後靈魂我去見上帝,可是離開五蘊的我,靈魂又在哪裡,是找不到的。有人說靈魂跟身體一樣大,那身體長高了靈魂也應該要長高,身體變矮時靈魂也應該變矮,身體老去時靈魂也應該變老,可是外道又說靈魂不變,前後矛盾。勝論師的宗義從開始便錯,苦行根本無法解決他的問題,孤伶伶的我根本不可得,又談何解脫,一生的修行都在浪費時間。所以很多都在恆河邊修苦行,主張讓我跟五蘊分開的那些人,大多都屬勝論師派,包括裸行外道,他的本質都跟勝論派有關係。

瑜伽行者固然不會犯離蘊的我,可是犯了在五蘊上說我的毛病,所以他在不吃不喝的禪定當中,生起明顯的我在受用禪定的快樂,我的感覺還在,而且很明顯,修出一個很大的我,不但沒解脫,離解脫很遙遠。沒破我是不能解脫的,因為執有一個我,讓我樂的我愛,不讓我樂的我恨,愛恨生起一切的煩惱,造種種惡業,有業而去受苦,哪裡有解脫過,不過修出了一個我在受樂,我就是五蘊,我雖然離開五蘊沒有我,可是我就是五蘊我,他會錯覺是我去承受快樂。

而數論師的二十五冥諦是說,在外道,八萬大劫之事冥然不知,昧為自性,所謂冥初自性叫作冥諦,由著冥初他覺知增長,所以冥初生智大,由覺知生我慢心,生我執心,從自大生我心,有我執的心會顯現色聲香味觸,叫做五唯(唯也可以說是微小的微),我心生五唯之後,五唯又可以生地水火風空的五大,由極微而生。從五大能夠生出眼耳鼻舌身五知根,有覺知的能力,有五大又能夠生出五作業根,這裡的作業根是包括口手足還有大小便處,再來是意根,此處的意根指肉團心,也是由五大所成,所以從五大生意根又叫做平等根,意思是說,此心可遍一切根境,所以稱為平等。最後是神我,這個神我是常住不壞的,計為涅槃。全部加起來就是二十五冥諦,數論師用這二十五個數目來論解脫。

二十五冥諦分勝義跟世俗,勝義當中又分神我跟自性,立一個神我就準備要解脫了,自性是我想要享受快樂的時候,要透過自性去變,比如去創造人世間的快樂,進入世俗享受快樂的時候,從覺,他會透過覺知去內現自我、外現外境,外境要透過慢,慢就是說我有能力可以變現,慢當中現了五唯跟十一根,五唯就是色聲香味觸,五唯又會生出五大地水火風空,十一根就是會有五作根,五作根就是嘴巴、手、腳、大便道、小便道,五知根就是眼耳鼻舌身,還有意根,這就是十一根,慢,會生起五唯跟十一根,五唯又會生起五大,加起來就是二十五。我這一宗的解脫道是什麼呢?就是神我,我想要去受用快樂,自性就會產生,心內會現我,外現外境,透過五唯,透過慢心,生出五唯、五大、跟十一根,讓我從心、根去受用外境,可是有一天神我覺得很丟臉、很羞恥,此時神我就想跟自性分開,自性就把這些享受樂境的功能收起來,我跟自性分開,我孤伶伶的解脫,所以他還是會繼續去修火供、修苦行,去持狗戒、雞戒、牛戒,要把我跟自性分開,讓自性不要去變化,只要自性不要去變化,我就不會去受用,這個時候我就孤伶伶的解脫,可是問題是那個我怎麼有可能獨立獨存呢?辯證法同前,離開五支根、五作根,離開意根,爾時我在哪裡。

勝論師與數論師皆是立我宗、立神我宗,本質跟基督教、天主教一樣,都是立靈魂宗,就是常一自在的我。可是常一自在的我若有,那它在何處,離開五蘊的時候它在哪裡,他固然不是離蘊我,即蘊我也找不到。那我到底在哪裡,我是怎麼生起的,是對著五蘊自然而然名言安立稱為我,對著檜木、柳木、杉木說是樹木而已,並沒有一個實在的法,我只不過在五蘊上名言說、總相說我,整合它們,如果那個真實的我,你不去破它,則無法解脫。

勝論師立六句義,數論師立二十五冥諦都是在找解脫道,卻都錯得離譜,所以佛法厲害,厲害在見解,縱使全世界剩下你一人學佛,縱使外道生活比你享樂,家庭比你幸福,事業比你順利有成,你還是不會改信他教,學佛唯一不退轉就是靠正見的力量,而關鍵處在於修行的解脫道。
 
當我們從佛經中慢慢去解道理的時候,會發覺人生有很多的快樂,道理愈解你人生會愈快樂,原來事情就是這樣辦,人生可以有這樣的走向。以孔顏之樂來看,顏回簞食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不改是指此境界雖苦,可是顏回心安在道上,所以快樂不改,這叫做心不隨境轉,而孔子是「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樂就在粗茶淡飯上,即以心轉境,就像佛每天吃馬麥,吃了九十天,心情卻很快樂,阿羅漢問佛這九十天是不是苦中作樂?佛說吃馬麥的當下就是天廚妙供,是真樂,可見孔子跟佛一樣,都是以心轉境。(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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