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期::專題報導-道藝春秋~丁亥年江逸子老師國畫塑像作品展
道藝春秋~廬山湮雲圖題詩賞析
淨仁整理
潑墨有情趣
靈感一時來
過後再重潑
已難如從前
廬山湮雲圖題詩賞析
作者(江老師)作畫之後,必有詩作,否則不過癮。
詩依「廬山湮雲圖」而作。此畫屬潑墨畫,用的筆劃不多,作畫講究創作動機,畫面上就是墨的濃淡而已,然濃淡層次深淺得恰到好處。
此圖因遊廬山歸來所作故名之,至於廬山是否如圖中景象,不必細究。作畫在於即興,如蘇東坡言廬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作畫在於傳達心中意境,廬山湮雲之主題在湮雲,圖的下方有二葉扁舟,乃指人生如旅遊江上之舟,廬山是否有舟,不用在意,畫面上自有我個人表達之意涵,此抽象的涵義能將實境拉開,進入自己的意境,對實境作渲染;若與實境完全相符,則有如畫地圖,則何藝術可言?此畫既潑墨又寫意,中間補上幾間房子,說是民居或為寺廟皆宜,主要在意境能傳達出來。
詩言志
作詩重在有真感情,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溫柔敦厚乃作詩之基本條件,合乎禮亦合乎仁德。作詩要有學養德性,用句要含蓄和雅,用詞、用典不可傷人,或任意褒貶,把握中正和雅。詩是言語中之精華,雖容易學,但要作好很難,若無真感情,便落得老生常談無病呻吟。詩人心中有了挫折,就有牢騷,也便有了詩作。詩體上有五言、七言、九言等,音韻注重平仄,可唱可舞,美哉詩也。詩講真善美不會教惡,重在真情流露,孔子:「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可以興,與其文字並無直接關係,乃借題發揮。如這湮雲圖,湮雲是廬山有的,整體卻又不像廬山,只是借廬山之題而已,然卻可細細品賞。詩可群,能賓主同歡。詩可怨,可紓解怨氣。故音樂、詩、畫都能發洩人之心情。所謂聽詩知國政,聞其歌謠可知興衰治亂,歷史上就有因歌謠瓦解軍心之典(見楚漢之爭典故,垓下之戰)。故軍歌一定是雄壯威武,浩氣沛然之音律,可不能憂憂怨怨。至於詩之品類有塞外類、閨怨類等。
詩言志,如子貢以《詩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回答孔子其所悟之理,孔子讚美可與言詩。又「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又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詩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強調慎言之重要。詩可養志養德,故孔子曰:「不學詩,無以言。」所以真懂詩,說話就有分寸。
詩的用字最為講究,乃文字之精華。唐朝詩人賈島擅長寫五言律詩,他寫作時非常投入,很注意詞句的錘煉。有一天,他騎驢走路時,忽然想起兩句詩來︰「鳥宿池邊樹,僧『?』月下門。」他先是想用「推」字,改成「敲」字後,覺得「推」字也不錯。就這樣,賈島在驢背上用手做著推和敲的動作,一時拿不準主意。這時,正巧京兆尹韓愈出門,賈島只顧沉思,不覺走進了韓愈的儀仗隊裡,糊裡糊塗地被拉到韓愈面前。韓愈問怎麼回事,賈島就把想起詩句,又決定不了用哪個字的事說了一遍。韓愈是個大文豪,聽賈島說完,也沉思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韓愈對賈島說︰「還是用敲字好。」因這一敲有了聲音,也產生了應對情境。以後人們就用「推敲」言斟酌字句,反覆思考。從賈島的另一詩作:「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又詩聖杜甫著名的兩句詩:「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可見詩人對詩句之講究與期許。詩之鍊字鍊句都得入味, 雪公嘗言:「作一首詩如同烹飪。」就是那些字,如何應用恰到好處,又要能渲染、抽象,有意境,又不俗。
詩文導讀
此廬山湮雲圖之詩作:
雲載山飛凝碧空,
輕舟飄盪任秋風,
鳴鐘八萬四千偈,
納入溪聲薦遠公。
首句「雲載山飛凝碧空」,飄雲起霧,在廬山、黃山都能見著,此時之景,山彷彿被雲載著飛。這般描繪雖抽象,卻也合理。如月夜之天空,雲飛亦猶月在行走,相對關係之故。「凝」者指的雲載山飛之景象,凝於碧空中,亦將此景凝於畫紙之上,此趣含抽象、幽默。
「輕舟飄蕩任秋風。」吾於廬山四處遨遊,似一葉輕舟隨秋風漂蕩。人生如逆旅,何嘗不是如此?又秋風者,西風也。吾學佛(淨土)之人,雖任漂蕩卻只隨西風,以示己之志向。猶記亦曾畫一漁翁垂釣之作,題以「只釣西風,不釣王侯。」故由詩作可觀其畫作的意涵,皆出於真性情也。
「鳴鐘八萬四千偈。」廬山有一東林寺古剎,曾駐錫一位高僧慧遠大師。畫中雖未明指東林寺,然此廬山從古至今,寺廟鐘聲不斷一直不變,猶如八萬四千偈,八萬四千法門含攝其中。
「納入溪聲薦遠公。」「溪聲」二字偷自蘇東坡詩作中「溪聲便是廣長舌」。東林寺慧遠大師,潛心修佛,深居簡出,數十年皆「影不出山,跡不入俗」。大師散步沉思,或送客遠行,從不越過寺前的虎溪,寺後有一隻聰明的老虎,會以吼叫警示。有一天,陶淵明和簡寂觀道士陸修靜相攜來訪,三人在寺內品茗唔談甚歡,不覺日暮,該是送客之時了。三位好友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邁過了虎溪橋,後山的老虎發出了警告的吼聲,三人撫掌大笑,慧遠大師合十躬送。唐代大詩人李白有詩《別東林寺僧》,內云:「東林送客處,月出白猿啼,笑別廬山遠,何煩過虎溪」,就隱含了這個「虎溪三笑」的故事。虎溪三笑,以慧遠大師為釋家的代表,以陶淵明為儒家代表,而以陸修靜為道家道教的代表,他們相交甚密,以至遠公忘記了平日的習慣,邁過了虎溪,受到虎嘯的示警。這些事實說明慧遠大師融合儒釋道的豐碩的成果。故以溪聲、鐘聲寂照相融,來追薦慧遠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