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期::大德法語-佛說四十二章經解

(二十四)第十八章

       道源老和尚

         

        第十八章,「佛言: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言語道斷,非物所拘,差之毫釐,失之須臾。」吾(釋迦佛)法就是佛的法,是甚深之法。甚深之法就不大容易瞭解,所謂: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這四句話就是佛所體會的深法,先瞭解佛的深理(開悟),然依文解義先須聽聞,依文解義就是把文字所含的義理瞭解清楚,即是開悟,然真正的開悟很難,而淺的依文解義較容易,雖文淺而義實深,何以不易瞭解,乃聽經聽的太少的緣故。要多學學名相,及瞭解名相所含藏的義理。

        佛法雖不易懂但也很好懂,何以故?佛法就是心法,佛法就是詮釋我們人人本具的真心(佛心),這些道理應該是一聽就會瞭解,不過你要留心聽,所謂諦聽諦聽,「諦」字何義?要詳詳細細的聽,實實在在的聽,這個時候,你全不能打妄想,不怕你是第一次聽,也可以聽得懂。

        此章經文義理深微,我(道公)做三番的解釋,第一番先解經文,要隨文入觀,不可以起分別心(動妄念),專注於所緣之法,若能於空性證悟(能所雙亡)無真實法可分別叫不起分別,所念之法了不可得,能念之心不生,此時與佛法相應(成就勝義諦)。

        現在第一句「吾法念無念念」,佛法要我人成就的正念是雖念而無能念所念,乃是證悟空性之念,空性非斷滅空,也非虛空之空,乃萬法之體性(依緣起而明之),證悟空性時之心念是無分別,且雖有心念而沒有能念所念。能所雙亡,念無念念,只有心念而沒有能念所念,下面這二個念字就是能念所念,沒有能念所念分別,所以叫做念無念念。

        再以喻明之:我們的心念不起分別(指證悟空性的狀態),就是真性自體(空性)現前,即是心經「照見五蘊皆空」依此起證悟產生妙用,譬如一面鏡子,這真性自體就等於鏡子的體,能起妙用,人來照人,物來照物,它有照的功能,鏡子有沒有分別說我是能照的,物是所照的,它能所雙亡,能所皆空,但是它有體有用,鏡即體(喻如心)有照之功用(照見五蘊皆空),這個照的功能就是照見真性之用。

        懂得「念無念念」的解釋,下面三句就好懂了,第二句「行無行行」,行是行菩薩道,你發了菩提心,要行菩薩道,行菩薩道不要起分別,若起分別就著相,若著相則菩薩道行不好了。所以不起分別,不起能所,行無行行,雖然行菩薩道而沒有能行所行的分別(在行菩薩道的有為中見到無為的法性),這樣才是真正的行菩薩道。

        要是在修行菩薩道的時候,起了分別,你這個菩薩道不能普遍去實行,因為行菩薩道度眾生要冤親平等,不管他是我的冤家,他是我的親人,我平等的度脫,若有冤親之分別,則親人同我有緣我才度他,冤家同我沒有緣,還尚且有冤仇,我怎麼肯度他呢?若有冤親分別則你的菩提心就不普遍,菩薩道也不能普遍。所以若要發廣大的菩提心,不可被你這怨親分別心給障礙住,且行菩薩道,亦不可起分別,不可以有能行所行之念。

        第三句「言無言言」,言語就是說法,不是閑言閑語,說法不可以起分別(著說法相),你說法只管說法而不能起分別,雖然言而無能言所言,這樣子才是平等說法。

        說法不能著說法的相,怎麼著說法的相呢?起了分別心,我能說法,法是我所說的,有能有所,起了分別,起了分別有什麼不好呢?第一、你講的法都不合實理,因為你有這個分別心講出來,都與佛的實理不能相契合,第二、尤其增長自己的煩惱。

        說法者若是聖人用不著解釋了,他如何會起分別心呢?若說法者是凡夫則需要解釋與觀照。說法若起分別心,就增長我慢煩惱,因為別人都不會講經說法,只有我會講經說法,這個我慢增長起來,我慢增長起來不是煩惱增長嗎?起了增長我慢的煩惱錯誤。

        你自己講經說法,都是在勸聽法的人要斷除煩惱,你自己起了分別心以為你能講能說,你增加慢的煩惱,你自己以為你天天在講經說法,天天在轉法輪,其實天天在那養無明,講經講的時間愈久,你的無明就增長愈大,所以平常有一句話叫做法師的架子大,架子大是個土話,就是法師難款待,怎麼法師難款待?他以為他自己了不得,怎麼樣款待也款待不好,容易發脾氣,怎麼容易發脾氣呢?無明太大了,那來的大無明?自己天天講經養起來的,所以你以為你在轉法輪,其實是自己在那養無明。

        第四句「修無修修」,要修行用功,所用功的是大乘行門,不只是自己斷煩惱,了生死的小乘行門,而且要修一切的善法,度一切眾生,但是不許起分別心,修善法儘管修,度眾生儘管度,雖天天在修行,而不許起能修、所修,謂之修無修修(修要體會無能修所修之大旨)。

        以上第一番的解釋,依著經文解釋義理。第二番解釋,依著金剛經來解釋,大家都對金剛經很熟,依著經文來解釋,比較容易了解。

        第一句「念無念念」,就是《金剛經》上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生心(起念)然無所住著,不住一切法(無有真實法可住),他就無能無所,沒有能念所念,即是所謂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雖然生其心而無所住,這樣才是念無念念。

        第二句「行無行行」,行是行菩薩道,就是《金剛經》上的「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而布施」,為什麼要行布施呢?行菩薩道與眾生結善緣,有所謂財施、法施、無畏施,然行布施須不住於六塵(要三輪體空),內無能布施之我,外無所布施之人,我相、人相都空了,能所的相空了,中間亦無布施的財物,這叫三輪體空。終日行菩薩道,而沒有能行所行,謂之三輪體空。

        第三句「言無言言」,即是《金剛經》上所說的「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金剛經》上之說法,應這麼樣才叫說法,說法不許執著說法的相,終日說法而不起執著,說法者無法可說,無法可說這樣說法,才是真正的說法,這叫「是名說法」。這就雖然言語,雖然說法,而沒有能言所言,叫言無言言。

        第四句「修無修修」大乘菩薩的修行,就是修善法度眾生,就是《金剛經》上所講「離一切相,修一切善法」,你要修善法,你不可以著相;離一切相,一切相都不要執著,你還要去修善法,雖然修善法而不著一切相,這樣就是雖然修行善法而沒有能修所修。

        行善法要度眾生,度眾生不著眾生之相,《金剛經》上講的「度一切眾生皆入無餘涅槃」,什麼眾生得滅度?是一切眾生。度到何種成就?將一切眾生都度成佛了,而沒有一個眾生是我度的,為什麼?我根本不著度眾生的相,所以叫修無修修。

        以上依著《金剛經》解釋此四句話,就比較容易了解了。再說第三番的解釋,以前面的經文來解釋本章(以四十二章經解四十二章經)。

        《四十二章經》第一章是講「有」就是出家者要持戒,進修四真道行,修苦、集、滅、道四真道行,修四真道行就能證得阿羅漢果,證得阿羅漢果,就有神通變化,且有曠劫的壽命;證阿羅漢果能得神通,能得長壽。皆說「有」沒有說「無」,這是第一章的道理。

        為什麼第一章講有呢?因為度執有的眾生,彼將五欲都當成實有的,而去貪執,現明五欲不可貪,然若說「空性」,他(界內鈍根)接受不來,不如先說「有」,若捨五欲並出家持戒修四真道行,一定可以證得阿羅漢果的神通變化,且得曠劫壽命,拿佛法的「有」換他世間的「有」:世間五欲之樂,財、色、名、食、睡是地獄五條根。或云,你貪著五欲之樂,將來要墮地獄去酬償所造之業,倒不如來貪圖(好樂)佛法,證得了阿羅漢果,具足神通變化,得到曠劫壽命,這樣多好呢!所以度眾生要用方便,以佛法之有換取了他的世間之有,如此眾生都容易接受。

        第二章講「無」,無也就是空,所謂內無所得,外無所求,你想得阿羅漢果,具足神通變化,你不曉得那還是不了道的,須是內無所得,外無所求,無念無作。內無能念之心,外無所念之境,無修無證(以上皆是指證悟空性而言),依著性來起修,修即無修,全修作證,證了什麼呢?證了我們的本性,那裏還有一個證?此謂無修無證。第二章以「無」字將第一章所學佛法之有,空其實有。雖非實有,依修行之緣而有羅漢果位,成就了殊勝神通與曠劫壽命。

        第十八章,透過了「有」「無」二觀,匯歸中道,要修菩薩道│要修中道,不偏有無,透脫二關,才能匯歸中道。

        這四句經文依文解義,「會者近爾,迷者遠乎」,會是會悟,依文解義解釋清楚了,佛法歸佛法,必依著文義會悟到自己的心裡來,會悟到自己的本性上,這個很近,原來佛法所說即是吾人心性,明佛法即是明心見性,那裡遠呢?迷者遠乎,你要是不能消歸自性,則愈學愈遠。

        「言語道斷,非物所拘」言語之道雖能辨別法相,然而實相(法性)不是你講得出來,我們能講能說的都是對待的假相(有能緣的心與所緣境),然而在現證法性時是無能無所、能所雙亡,你說有也不是、說無也不是,你說亦有亦無也不是,你說非有非無也不是。乃至於你把這四句再分再分,分成一百句,通通不是,這叫「離四句,絕百非」,要把這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離開這些對待假相這叫離四句,再分別成一百句,亦通通非,通通不對,叫絕百非。離開了這些有能與所之對待,就能證悟實相,此時非你言語說出來的,凡有言說皆無實義。你天天講經說法是為眾生,且能依文解義而說法,必須要會悟自己的本心自性,會悟到本心自性時,非你說那些言語相,凡有言說皆無實義,說得再玄妙,再高深,都無法讓眾生體會,必須要聞法之人,下手實修方能體會親證本性(空性)。

        佛所親證之實相非言語相可說,此種證悟是不容易得到,不只是聽聞,須是唯證相應。你想證悟,先須聞而定解,依解悟而起修,才能以證得,證得了就與法性相應了,唯證相應。

        若你開悟而證得了諸法實相,是個什麼樣子呢?不是言語說出來的,古人有一個比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要飲水,是飲的冷水?飲的暖水,冷暖自己知道,你用言語形容,怎麼形容都不是本來的冷,本來的暖。

        比方我們飲水,飲的是熱水,要告訴對方能知道,我這個水是熱水,熱到什麼程度呢?你得解釋,怎麼樣解釋,都不是那個熱水本來的面目。問你這個熱水熱到什麼程度呢?不太熱,不太熱是個什麼樣子呢?不燙口│對方沒有喝到,不燙口又是個什麼樣子的熱呢?不曉得!那麼有人說,現在有辦法知道,現在有溫度表,你拿個溫度表一試就知道。比方這個不太熱的水,拿這個溫度表一量,七十度,不太熱,再拿換一個溫度表,還是七十,真標準,怎麼樣不容易瞭解,還是不容易瞭解,你那溫度表量的七十度,七十度是個怎麼樣子的熱呢?對方那個人,他沒有飲到,你還是沒有說到本來面目上。

        要叫對方那個人,親自了解這個水熱,熱到什麼程度,你叫他飲一口,他飲一口,你不要再解釋了,也不要講七十度,八十度,他瞭解了,這叫以心印心。法性證悟狀態是無能所,此非言語說得出來的,所以凡有言說,皆無實義,到了言語道斷的時候,即是唯證相應。

        「拘」受阻礙,這個「物」包括有情之物與無情之物。有情就是眾生,無情就是這一切山河大地等等的身外之物,物都能拘束人,都能障礙人,但在現證之後,心識前一法不立,無物可拘(此時無為法乃彼心之境而非有為法),出定見有為如幻,「物」無法阻礙、繫縛障礙,此修行者,所以「非物所拘」。

        「差之毫釐,失之須臾」,是佛在警告我們,你要以佛法會悟實相,要細心、不能粗心大意,經文以四句的深奧之理而明法性即使你聽懂了,離開悟還有一段距離,你還是個凡夫,還須要不斷辯證得到定解,依解悟而修,才能會悟本性(實相),否則一開始即依文而錯解,愈修就愈遠,即是差之毫釐、失之須臾,若證悟時無能所(能所雙亡),此時離心緣相、離言語相(言語道斷),能所雙亡,開口即錯,動念即乖。然而開始須由聞而得正見,極其重要,否則差之毫釐,失之須臾,愈修愈遠。(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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