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緒

文人雅士愛廬山

山水空濛難盡觀

喻如聖域無盡藏

雖是親見偏一邊

未到廬山前，已嚮往忻慕其大名，欣羨之際，自無法識得其真面目；親臨其地，與師友走馬參訪，依然無法窺其堂奧，對東坡所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有另一番體悟；縱使不在此山中，仍舊難以得其真面目。

李太白云「大塊假我以文章」，廬山猶如一篇傳世山水文章，不遜於吳均之與宋元思書；又宛似累篇詩作：青蓮化作廬山謠、更詠望廬山瀑布、襄陽得詩晚泊潯陽望廬山、張九齡吐詩湖口望廬山瀑布、東坡大筆運斤初入廬山、送蹇道士歸廬山、題西林寺璧等十篇佳作。前賢書廬山文章，可謂華實兼備，無須贅述，一言以蔽之，見仁見智僅得廬山一貌。

我到廬山，搜盡枯腸，嘗自捫以何心思揣寫廬山，慮之再三，近乎孟夫子！拜讀蓮榮參訪手冊所刊載之慧遠大師略傳及念佛三昧詩集序，約略能體會「嘗讀遠公傳，永懷塵外蹤」之詩意；入東林寺，巡禮一周，古剎雖清幽，但少梵唄之滌音，時近晌午，也無緣如孟夫子「日暮空聞鐘」。襄陽由水路得見香爐峰，我等驅車直入廬山；其愛山顯與太白如出一轍，一吟「一生好入名山遊」，一詠「名山都未逢」，愚與二賢同好，好山好水盡情游，歷二十寒暑，覺知縱使名不見經傳之小山，其一山一石一樹一花，也不是一朝一夕看得盡，何況蔚為奇觀之匡廬！

「廬山煙雨浙江潮」，煙雨與霧同一物，此番初上廬山，於高速公路上為霧所阻，真箇兒見識到廬山煙雨之不同凡響，趁此機緣，師友齊觀修復吟詠，倒不覺漫長難耐。師設問此情此景，當如何體會？伏案追思，煙雨是迷失山貌之魔術師，是隱藏山容的天幕；不正如無明煩惱障礙聖道，迷惑真如本性。然陽光乍現煙雨頓時消失無蹤，青山燦然可見；智慧光一出，立即照破無明煩惱，此一比量思辨，不知是否契合「到得還來無一事」？旋思煙雨，也是增添不識廬山真面目之神秘白紗。

曾讀完白山人在其碧山書屋撰龍門聯，其上聯：「滄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峽雲，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武夷峰，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此聯後之書家常書寫，見之異常喜愛，其將廬山瀑布列為宇宙奇觀，與太白云「白波九道流雪山」，瀑布若雪山，亦瑰偉絕特之奇觀，蓋英雄所見同也。同行師友相詢遊蹤，地陪陳老表衡萍兄言冬月登廬山，瀑布已涸，不足觀也。幸比古人，歷代經之營之，隨處佳境，「花徑」石階蜿蜒，曲徑通樂天草堂，白石雕像佇立池畔，與草堂著青衫之畫像，鮮明對比；「錦繡谷」，一路直下，探尋「天橋」之座落處，亂石堆谷，傾聽傳說中朱洪武得天助，躲過陳友諒之追擊，江山美景抹上淒迷的軼事，著實染上一份淒涼感。美廬別墅，園外石上泐有「美廬」二字，幾經修護，訴說國共興衰，覽之令人浩嘆。「仙人洞」內供奉著羽化登仙的呂喦，薄暮時分，已分不清佛手岩，也難賞壁上石刻，靜聽無猿嘯鳥啼，但聞「一滴泉」千古禪音。夜幕低垂，盡興而返，腦海縈迴，盡日所見也無煙雨、也無瀑布，廬山似箇什麼？

含鄱口觀日出，頂著疏星，也耐著寒氣，大地一片沉靜闃黑，下車為袪沍寒，狀似銜枚疾走，不旋踵，履含鄱嶺登山口，為眺望日出，拾級而上，總懼浮雲蔽日，欲窮日出，更上一級，師友登頂，或倚於樹、或盤坐石上、或立或蹲、或靜思或觀修、或交談或默語、或取境或造境，不一而足。靜待黑夜溜走，黎明到來，黑暗總有盡時，曙光一線、二線、三線，至萬線破曉朝暾，而大放光明。親近師友運思作觀氛圍，久亦稍會觀想，無明眾生遠劫以來，無力戮破心頭黑暗，總是有發大悲心佛菩薩，以其智慧光導引迷惑的薄地凡夫，而佛菩薩智慧光遠甚於日光呢！日雖出，心頭的暗相，依然未散，黑夜的廬山，是什麼的面貌？與眾山無異吧！

廬山啊！廬山啊！他日再相見已是故人，非素昧平生，相聚相別總似夢，饒有博學多聞之衡萍兄，依舊難以窮盡廬山；縱使真箇隱居在廬山，十年百載，心境不同所見廬山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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