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期::日常省思

生活感言--德基水庫放生

 

蓮心

一、德基漫步

走在中橫的蜿蜒路上,車程由山腳往高處漸漸行去,由平坦大道慢慢走向曲折迂迴,穿過鑿岩破石、翻山越嶺而成的隧道,心中充滿著感動與感謝,驚嘆於此地的鬼斧神工,感佩於人們的默默付出與流血流汗,才有今天的寬敞公路,以前很難體會「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真意,現在竟在眼眶模糊中略知一二了。

經過數小時車程,進入眼簾的是「掛絕壁松梢倒倚」,一樹青翠兀然從石縫中繃出,孤立在峭壁懸崖間,頗有向大自然挑戰的意味,自豪縱然沒有良好的生長環境,仍能另闢谿徑,怡然自得生存著。

生命是強韌的,植物有求生的勇氣,因此松柏能在亂石崩雲間,崢嶸挺拔、亭亭玉立,藤蔓女蘿也能在嬌柔無力中,攀牆附壁、抬頭挺胸,而人如果有不屈不撓、自立自強的毅力,就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峰迴路轉走出自己的春天。

坐著舢板徜徉於德基水域,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近處的水是清澈而蔚藍的,離視線愈遠顏色愈深,至水窮處則是呈現一片墨綠,當一抹丹青、幾許靛藍,描繪到水天一線時,已分不清是水從天上來,還是天光雲影共徘徊了。

倚著船桅,任由風兒撥弄我的髮絲、輕撩我的衣角,讓我在波光粼粼中翩然起舞,「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我已在瞬間,駕著輕舟,看遍怪石嶙峋,草木森森,在一碧萬頃間,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如解脫自在,超凡而出塵。我不是騷人墨客,卻也想附庸風雅,效法蘇東坡高歌:「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

德基水庫是鱒魚的水鄉,而據說鱒魚是一種尊貴的魚,適合的水溫約在攝氏十五至二十度,如果離開了它生長的環境,很容易因水土不服而死亡,看著剛放生的鱒魚在綠波碧浪間,搖頭擺尾、快意昂揚,充滿著絕處逢生的幸運與滿足,而我的內心似乎也感染到它的喜悅呢!

在這浩瀚的蒼穹、無窮的宇宙,斜陽嫩水、清風明月,任我取用,粉白黛綠、奼紫嫣紅,供我賞玩,一葉扁舟,隨我飄搖,莽莽蒼蒼,由我遨遊,蟲鳴鳥叫全在俯仰間,天地萬物也盡在胸壑,試問此心、此情、此景究係至大無外?抑至小無內耶?

如果生命是一首歌,有些是悲傷的,有些是哀怨的,有些是輕快的,有些是愉悅的,有些是激昂的,有些是雄壯的,不管是如怨如慕,還是如泣如訴,卻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也許我不能決定這首曲子是短調,還是長歌?但是我確信,為每一個音符,在五線譜裏找到最適合的家,而唱出最扣人心弦、盪氣迴腸的旋律,卻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二、天池巡禮

一路迤邐行來,沿途飛花輕約,遠山含笑,輾轉間來到了福壽山農場上一個榮民伯伯的住處,這兒不是大飯店、大旅舍,只是一間簡陋的平房,裏面供著慈悲莊嚴的佛像,放著幾張舊沙發,雖然沒有精緻的擺設,但是老先生殷勤的接待,卻讓我們有「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親切感。

這位老榮民,比手畫腳,語氣或低沈、或激昂、或歡喜、或感傷,娓娓訴說著自己的故事,我才知道他孑然一身,胼手胝足,忍受著孤單寂寞、天寒地凍,篳路藍縷、披荊斬棘,開闢道路、建立果園,終於在流血流汗裏,有了辛苦耕耘的收穫。

在現代社會裏,大多數的人都是精打細算的聰明人,如果沒有立竿見影的效益,誰會願意浪費時間去營造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呢?像這樣一個老人,沒有妻兒子女,卻要離群索居,守著一座山,一塊地,與渺不可知的未來相抗衡,是多麼不可思議啊!也許老人識字不多,也不夠精明幹練,但是這一份擇善固執、堅守崗位、安貧樂道的傻勁,在這個功利掛帥的社會裏,卻是難能可貴的!是否我們也該學習紅塵走過,忘卻塵囂,在料峭春風中,酒醒歸去,回首向來蕭瑟處,無風無雨也無晴呢?

不知是雀躍,還是興奮?我和友人,下山時捨棄坐車,赤腳漫步在山間小路,穿梭於田埂綠地,美其名是吸取大地精華,其實是童心未泯,在奔馳跳躍間,把一大群人,遠遠丟在身後,至今回想起來,仍然引以為傲呢!

車子在攀爬間,終於到達了天池,只見雲霧飄渺、薄紗輕掩,在山嵐迷漫間,籠罩著凜冽刺骨的寒意,連水裏的錦鯉都躲在池底禦寒,當我把魚食灑向水中,劃破一池寧靜時,它們一條條爭先恐後的抬起頭探個究竟,剎那間,空氣熱絡起來了,這時候,此起彼落的歌聲驟然響起,有雄壯威武的,有蒼涼落寞的,有輕柔婉約的,也有天真如我,大聲和魚兒心得報告呢!當聲韻音符與煙雲竹樹相遇時,便化成水聲淙淙、飛湍急流、琴聲錚錚、珠玉丁丁,一聲聲在氤氳中盡情揮灑、縱情歡唱;雖然這是我第一次拜訪這個如夢似幻的地方,但心中並沒有陌生的感覺,反而是一份熟悉與親切。

當落霞穿過水雲之間,把僅餘的絢爛投向天際,天池這位風情萬種的美女,已將星輝月影妝點在一望無際的大地,而我們也在回眸顧盼、相知相惜中,走入瀟湘畫裏。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雖然我不是仁者,也非智者,但在這山湄水涯、斜陽夕照裏,我似乎沉醉了,忘卻歸途。

如果青山有知,綠水有情,是否欣欣然待我他日重遊?點點梨花,是否嬌艷如故,巧笑倩兮盼我登門再訪?(德基水庫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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