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期::社論

弘一大師圓寂六十週年紀念音樂會有感

 本刊

約略二十多年前初學佛時曾閱讀了陳慧劍老居士撰寫的「弘一大師傳」,深深為此文所描述的弘一大師所感動,大師早年出生於富裕的家庭,是書香世家,父親本身是前清進士,且官職吏部,後經營鹽務而致富,且深信佛法,大師除了受紮實的儒學教育外,也暗暗受到父親學佛的影響。在戊戌政變之後與母親遷居上海,與當時的文人組成城南文社,詩文如泉湧,朋友給予其極高的評價,但因國事板蕩,無法排遣憂愁,有時側身於歌臺舞榭之中,清末的局勢有如大廈之將頹,有志之士莫不奔走革命,李叔同(弘一大師的俗名)在這新舊交替的時代,慨然有愛國憂民之心,在二十六歲時,母親因病而逝,悲痛之餘決定東渡日本留學,以《金縷曲》填詞,對國家的興亡,有莫名的悲傷,也有慷慨激昂之志氣。在日本留學期間,組成春柳社,並演《茶花女》話劇,學習各類西洋藝術,六年後 (民國元年) 負笈返國,正值辛亥革命,填了一首《滿江紅》,詞中有經國濟世的情懷,後來在浙江第一師範學校以及南京高等師範學校教授繪畫、音樂、戲劇等等,有名的豐子愷在繪畫上的成就,以及劉質平音樂上的成就皆出自於李叔同的教導,後受夏丏尊及馬一孚的影響,遠離紅塵出家為僧,法名演音,字弘一,一般人皆稱他為弘一大師。三十九歲時出家,已是中年,然有他儒學的底子以及在藝術上敏銳的觀察力和音樂的體悟,再加上對南山律的精研,正法的聽聞(常從應慈及靜權老法師處聽聞佛法),雖然僅出家二十三年,圓寂時才六十三歲,然成就已是眾所公推以及仰望,尊為民國五大師之一(禪宗虛雲老和尚、淨土宗印光大師、教宗諦閑老和尚及太虛大師)。

陳慧老因寫「弘一大師傳」而深入研究大師事蹟與行誼,進而景仰大師人格風範,學習淨土念佛法門,為弘揚大師的人格精神典範,而籌組社團弘揚大師的精神與教法,並建立永久紀念大師的場所,以及收藏展示身後的遺物(文物、字、畫),並舉辦多次的兩岸學術界討論會,呈現出大師人格精神與佛法之體會,做為中國人的人格導師。

陳慧老身後後繼有人,已於弘一大師圓寂六十週年舉辦音樂會以紀念大師,音樂會中所唱的歌詞曲中,有的是大師依著西洋樂曲來填詞,有的是他人作詞大師作曲,在這些歌詞曲中,可以體會大師在青年時期,是一位風流倜儻,對人生有許多感性體會的藝術家。如《隋堤柳》,乃李叔同廿七歲(光緒三十二年)目睹了朝政腐敗,列強侵略,國家岌岌可危,風景淒涼,一種慨然悲憤之心躍然紙上。特別在三十三到三十八歲間,人生有著極大轉變,所做的歌詞中有著對童年的念舊,如《憶兒時》,也有著他對大自然的欣賞,觸景生情,處處是天機的《早秋》,也有他昔日對父母感恩的《夢》,也有感傷韶光流逝,歲月不待人,今日朱顏明日憔悴,今日繁華明日非,落花飄杜鵑叫,聽的都是警告,覺悟呀!青春已老,青春一去徒傷悲,須及時覺悟,才是真正青春不留白的《悲秋、傷春》。若僅僅將寶貴的青春努力追求繁華的盛況,猶如春花正當百花燦爛,芳菲以爭妍之時,便已春殘,傷花事其闌珊,感朱華易消歇,青春不再來的《落花》,所以在《歸燕》中表明不欲苟合於世,浪費時光,不如歸去,芳華歸於平淡。並絕於塵埃之外,遊神太虛,超乎萬物之表,與世長遺的《天風》。並渴望與眾生能沐浴佛光猶如在清涼的月色下,也希望自己能夠像月亮一樣,照亮世間,並讓世間有情享受清涼快樂的《月》,更願自己能遠離世俗的塵囂,回歸自然,體會物我一體的《幽居》。若細細品嘗這些充滿對生命體悟的歌,即知世俗的紅塵已挽留不住李叔同了。

至於他出家之後,所填的歌詞大都是對無常的體會,萬物靜觀自得,有為如幻,透過三學次第成就而得真正清涼與安樂,例如《花香》這首歌即是說鼻觀(以鼻根對香塵生起鼻識的作用)是一,對著庭中百合花開,晝香淡,夜香濃,對境是同一百合,何以晝夜濃淡有殊別,原來是白晝喧動,夜晚安寧,鼻觀若無外境喧動所擾,方能真正嗅出花香,同理心清聞妙香,用志不分,乃凝於神,萬物靜觀皆自得。並在《山色》中體會近觀山色其色如藍,遠觀山色藍成靛,隨緣變化萬法皆然,在心識之前呈現的只是幻相。遠離幻相執著,成就身心無比清涼,乃無上究竟真常的《清涼》。

由上幾首大師所做詞曲中可觀出大師的一生,有好的家教,懂得念舊與感恩,並有愛國的情操,更有恬靜的心靈,體會萬事無常不欲沉迷與苟合世俗,希求超脫而出家,出家之後有崇高的宗教理想,在深刻體會無常的覺受下,努力的學習教法以及嚴格的持戒,並老實地執持佛號,在戒法中能夠傳承南山律學為一代的祖師,在教法上能有空性的體會,在念佛上也有三昧的成就而預知時至,並在一副對聯中表明自己的心志,「願盡未來普代法界一切眾生,備受大苦,誓捨身命,弘護南山四分律教,久住神州,」可見是發大菩提心的行者。

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雖然享受高科技的文明,生活上有種種的便利,各種資訊也不難取得,可是所擁有的淳厚人性光輝,日益黯淡,生活的目標已模糊不堪,憚精竭慮不過是五欲六塵的追逐,一生的重點不過是只求個溫飽,心靈已經被層層的污垢所遮蓋,若能藉大德的人格、精神、法語,特別是弘一大師的音樂作品,能讓我們在游於藝的同時學習慈悲的內涵淨化心靈,此乃以音樂作佛事最好的典範,此其聆聽弘一大師圓寂六十週年紀念音樂會的感言,並維護與弘揚大師所遺留之佛法與藝術寶藏,如此可讓諸佛歡喜,眾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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